金石录后序


李清照 2019-08-19 00:24:51 李清照
[摘要]金石录后序篇(1):金石录后序【附译文】李清照与赵明诚在莱州【走近莱州之三】向博友介绍掖县八大景之一:“大基鸣泉” 【引用】金石录后序【附译文】默认分类 2010-09-21 10:32:57 阅读58 评论49   字号:大中小 订阅 金石录后序【附译文】——李清照右《金石录》三十卷者何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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金石录后序篇(1):金石录后序【附译文】

 
李清照与赵明诚在莱州【走近莱州之三】
 
向博友介绍掖县八大景之一:“大基鸣泉” 【引用】 金石录后序【附译文】
默认分类 2010-09-21 10:32:57 阅读58 评论49   字号:大中小 订阅
金石录后序【附译文】
——李清照
右《金石录》三十卷者何?赵侯德父所著书也。取上自三代,下迄五季,钟、鼎、甗、鬲、盘、匜、尊、敦之款识,丰碑大碣、显人晦士之事迹,凡见于金石刻者二千卷,皆是正讹谬,去取褒贬,上足以合圣人之道,下足以订史氏之失者皆载之,可谓多矣。呜呼!自王播、元载之祸,书画与 胡椒无异;长舆、元凯之病,钱癖与传癖何殊?名虽不同,其惑一也。
 译:《金石录》三十卷是我丈夫赵明诚所写。从夏商周以来,至五代末,无论是钟、鼎、甗、鬲、盘、彝、尊、敦上的款识,还是刻在石碑上的名人或隐士的事迹,这些金石镂刻的文字共2000卷,明诚都矫正了其中的错误,并对之一一品评。合乎圣人之道的,订正史官错误的金石文字,这里都记载了。这本书的内容不可谓不丰富。 自从唐代的王涯与元载遭到杀身之祸以后,书画跟胡椒几乎是一样的货色;而晋人和峤所患的钱癖跟杜预所患的《左传》癖,也似乎没有什么区别。名义虽不相同,但各自受到的迷惑则是一样的呀。
余建中辛巳,始归赵氏。时先君作礼部员外郎,丞相作吏部侍郎,侯年二十一,在太学作学生。赵、李族寒,素贫俭,每朔望谒告出,质衣取半千钱,步入相国寺,市碑文果实归,相对展玩咀嚼,自谓葛天氏之民也。后二年,出仕宦,便有饭蔬衣綀,穷遐方绝域,尽天下古文奇字之志。日就月将,渐益堆积。丞相居政府,亲旧或在馆阁,多有亡诗、逸史,鲁壁、汲冢所未见之书,遂尽力传写,浸觉有味,不能自己。后或见古今名人书画,一代奇器,亦复脱衣市易。尝记崇宁间,有人持徐熙《牡丹图》求钱二十万。当时虽贵家子弟,求二十万钱岂易得耶?留信宿,计无所出而还之。夫妇相向惋怅者数日。
我在建中辛巳年间,嫁到了赵家。当时我父亲是礼部员外郎,明诚的父亲是礼部侍郎。明诚当年才21岁,还在太学当太学生呢。我们两家都是寒族。每月初一,十五,太学里都放假。明诚就去当铺把衣服当个500钱的,然后步行到相国寺,买些碑文和零食回家。我们就这样面对面坐着,边研究碑文,边吃零食。那时侯的日子,是多么自由、快乐啊。过了两年,明诚外出作官,他立志宁可粗茶淡饭,也要走遍天下最最辽远的地方、收集天下所有的古文奇字。日积月累,他搜集的资料越积越多。明诚的父亲在政府工作,亲戚故旧有在秘书省的,常常有些佚诗、逸史,或者旧壁中、古墓里掘出的书。他就尽力抄写,觉得非常有意思,渐渐沉醉其中。之后只要见到古今名人字画,夏商周的奇器,他都要凑钱卖下,甚至卖掉身上的衣服也再所不惜。我还记得崇宁年间,有人拿徐熙的《牡丹图》来,要价20万钱。当时就算是贵家子弟,20万钱也不是个小数目。我们把它留了两夜,仍然没法子筹到钱,只好还他。我们夫妻两人为此惆怅好几天。
   后屏居乡里十年,仰取俯拾,衣食有馀。连守两郡,竭其俸入以事铅椠。每获一书,即同共勘校,整集签题。得书画彝鼎,亦摩玩舒卷,指摘疵病,夜尽一烛为率。故能纸札精致,字画完整,冠诸收书家。余性偶强记,每饭罢,坐归来堂烹茶,指堆积书史,言某事在某书某卷第几叶第几行,以中否角胜负,为饮茶先后。中即举杯大笑,至茶倾覆怀中,反不得饮而起。甘心老是乡矣!故虽处忧患困穷,而志不屈。
 之后我们移居青州乡下,在乡下住了10年。那段日子衣食有余。明诚又接连做了两任太守。明诚把他全部的薪水都用于著书。每得一本书,我们便一同校勘,整理成集,题上署名。得到书画彝鼎,也要把玩一阵,指摘指摘上面的毛病,每晚烧尽一只蜡烛才肯放下。所以我们收集的书画精细、完整极了,任那一个收藏家怕也比不得我们吧? 我的记性一向不错。那时候,每天吃完饭,我和明诚的习惯是在归来堂喝茶,指着堆积的书卷,说某件事在某书某卷第几页第几行可以找到,猜中的人就算赢了。赢的人先喝茶。我猜中了,便举杯大笑,以至于茶都倒到怀里了。反倒喝不到一口。 我愿意过一辈子这样的日子,永远永远的生活在这样的日子里。那时侯虽然穷困患难,可心中的志愿却从未改变过一丝一毫。
  收书既成,归来堂起书库大橱,簿甲乙,置书册。如要讲读,即请钥上簿,关出卷帙。或少损污,必惩责揩完涂改,不复向时之坦夷也。是欲求适意而反取憀栗。余性不耐,始谋食去重肉,衣去重采,首无明珠翡翠之饰,室无涂金刺绣之具,遇书史百家字不刓阙、本不讹谬者,辄市之,储作副本。自来家传周易、左氏传,故两家者流,文字最备。于是几案罗列,枕席枕藉,意会心谋,目往神授,乐在声色狗马之上。
 收书的任务完成后,我们在归来堂建了书库,将书分类编号,一一放置。如要读,先要用钥匙打开柜锁,然后在簿子上登记,然后,才可拿出书——精细到了这样的地步。有时候我不小心把书稍微损坏了或者弄脏了一点点,明诚定然会责备我,命我擦拭干净,不再象以前那么和蔼了。收藏书籍是为了使自己开心,现在反而惹得大家都不愉快。我是急性子,就想法子攒钱另买书,也不吃荤菜了,不穿好看衣服了,更不要什么珠宝首饰、贵重家具了。看到诸子百家的书,只要字不缺,版本不假的,就都买下来作为副本。家里有两套《周易》和《左传》,文字都是最全的。或放在案几上,或放在枕边,彼此心意相通,目往神授。这可比声色犬马快乐多了。
  至靖康丙午岁,侯守淄川。闻金人犯京师。四顾茫然,盈箱溢箧,且恋恋,且怅怅,知其必不为己物矣。建炎丁未春三月,奔太夫人丧南来。既长物不能尽载,乃先去书之重大印本者,又去画之多幅者,又去古器之无款识者,后又去书之监本者,画之平常者,器之重大者。凡屡减去,尚载书十五车。至东海,连舻渡淮,又渡江,至建康。青州故第,尚锁书册什物,用屋十馀间,期明年春再具舟载之。十二月,金人陷青州,凡所谓十馀屋者,已皆为煨烬矣。
靖康丙午年,明诚在淄州做太守。听说金军已经侵占了京师,明诚和我茫然四顾,看着满箱满柜的书籍字画及古器,心中恋恋不舍,却又惆怅不已,因为我们知道,这些东西,往后怕再也不归我们所有了。 建炎丁未年3月间,我婆婆去世,明诚与我奔丧南去。不可能将所有的物品都带上。只好把那些又重又大的印本、重复的字画,没有款识的古器丢掉。然后又丢弃了些国子监刻本的书籍、寻常字画和些重大的古器。几次削减,还是装了十五车。先到海州,雇了几艘船渡过淮河,然后又经由长江,方到建康。我们在青州老家,还锁有书册等,用了十多间屋子。我们本打算第二年春天再运过来,但十二月时,金军攻陷了青州,那十多间的书册,尽化为灰烬了。 
  建炎戊申秋九月,侯起复,知建康府。己酉春三月罢,具舟上芜湖,入姑孰,将卜居赣水上。夏五月,至池阳,被旨知湖州,过阙上殿。遂驻家池阳,独赴召。六月十三日,始负担舍舟,坐岸上,葛衣岸巾,精神如虎,目光烂烂射人,望舟中告别。余意甚恶,呼曰:“如传闻城中缓急,奈何?”戟手遥应曰:“从众。必不得已,先去辎重,次衣被,次书册卷轴,次古器。独所谓宗器者,可自负抱,与身俱存亡,勿忘之!”遂驰马去。途中奔驰,冒大暑,感疾。至行在,病痁。七月末,书报卧病。余惊怛,念侯性素急,奈何病痁?或热,必服寒药,疾可忧。遂解舟下,一日夜行三百里。比至,果大服柴胡、黄芩药,疟且痢,病危在膏盲。余悲泣,仓皇不忍问后事。八月十八日,遂不起,取笔作诗,绝笔而终,殊无分香卖履之意。 葬毕,余无所之。
建炎戊申年九月,明诚被任命为建康知府。己酉年三月明诚被罢官,于是我们乘舟上芜湖,到了姑熟,打算在赣江一带找个住处。五月,到池阳,接到圣旨让他去做湖州的知州,要他上殿面君。于是他将我安置在池阳,独自一人入朝去了。六月十三日,他离舟上岸。他坐在岸上,穿着夏天的葛衣,翻起覆在前额的头巾。他看起来非常精神,目光炯炯的望着船,跟我告别。我又焦急又难过,大喊道:“如果城里真的情势紧急。我该怎么办呀?”明诚伸出食指和中指,远远的回答我:“你跟着其他人吧。如果迫不得已,你先扔掉包裹行李,再不行,扔掉衣服被子,然后扔掉书画,再扔掉古器。不过那些祭器和礼器,你就背着抱着,与你共存亡,别忘了!”说完骑马绝尘而去。他在路上因着急赶路,不顾炎热,得了病。等到皇帝的行宫,害了疟疾。七月末,我接到他的信,说是病倒在床。我心里又惊又怕,我知道明诚性子急,生了疟疾,一旦发了烧,他必然会胡乱吃些凉药,这样的话,这病恐怕…… 于是我赶忙乘舟东行,一天一夜赶了三百里。等我到了那里,他果然已吃了许多柴胡、黄芩药。又是疟疾,又是痢疾,病已在膏肓了。我不仅流下泪来,悲伤凄惶中哪忍得去问后事?八月十八日,明诚已经无法起身,他取笔做诗,写完已去了,没有留下遗嘱。安葬他之后,我茫然不知所措,天下之大,哪里有我的容身之处?
 
朝廷已分遣六宫,又传江当禁渡。时犹有书二万卷,金石刻二千卷,器皿茵褥可待百客,他长物称是。余又大病,仅存喘息,事势日迫,念侯有妹婿任兵部侍郎,从卫在洪州,遂遣二故吏先部送行李往投之。冬十二月,金人陷洪州,遂尽委弃。所谓连舻渡江之书,又散为云烟矣。独馀少轻小卷轴、书帖,写本李、杜、韩、柳集,世说,盐铁论,汉唐石刻副本数十轴,三代鼎鼐十数事,南唐写本书数箧,偶病中把玩,搬在卧内者,岿然独存。
 那时朝廷为避金难遣散后宫。我又听说长江就要禁渡。当时我们还有二万卷书,金石刻二千卷。还有器皿、被褥,招待100多位客人都够用了。其他的物品大概还有这么多。我又得了场大病,勉强活着罢了。时局越来越紧张。明诚有个任兵部侍郎的妹婿,此时正在洪州护卫皇帝。于是我派两位老管家带着行李先行投奔他。谁知到了十二月,金贼攻陷洪州,那些行李就全部丢失了。当年我们雇了好几只船,辛苦从淄川运过长江的书,都散为云烟了。只剩下些轻小的书画,李白、杜甫、韩愈、柳宗元的诗文集写本、《世说新语》、《盐铁论》,几十卷汉唐石刻副本、夏商周的鼎鼐十多件,南唐写本书几箱。因我在病中有时把玩,把它们放在卧室之内,所以才保留了下来。
  上江既不可往,又虏势叵测。有弟迒,任敕局删定官,遂往倚之。到台,台守已遁,之剡。出陆,又弃衣被走黄岩,雇舟入海奔行朝。时驻跸章安,从御舟海道之温,又之越。庚戌十二月,方散百官,遂之衢。绍兴辛亥春三月,复赴越。壬子,又赴杭。先侯疾亟时,有张飞卿学士,携玉壶过视侯,便携去,其实珉也。不知何人传道,遂妄言有颁金之语,或传亦有密论列者。余大惶怖,不敢言,亦不敢遂已,尽将家中所有铜器等物,欲赴外廷投进。到越,已移幸四明。不敢留家中,并写本书寄剡。后官军收叛卒,取去,闻尽入故李将军家。所谓岿然独存者,无虑十去五六矣。惟有书画砚墨可五七簏,更不忍置他所,常在卧榻下,手自开阖。在会稽,卜居土民钟氏舍,忽一夕,穴壁负五簏去。余悲恸不已,重立赏收赎。后二日,邻人钟复皓出十八轴求赏,故知其盗不远矣。万计求之,其余遂劳不可出。今知尽为吴说运使贱价得之。所谓岿然独存者,乃十去其七八。所有一二残零不成部帙书册,三数种平平书帖,犹复爱惜如护头目,何愚也邪!
沿长江而上不可行,又因金贼行动难料,我弟弟李迒,当时担任勅局删定官,我便去投靠他。我到台州,台州的太守已经逃跑了。我又到剡县,出睦州,然后丢弃衣被急奔黄岩。雇州入海,追随朝廷,那时侯皇帝正驻扎在章安,我又从海上随御船到温州,又往越州。庚戌年十二月,皇帝遣散百官,于是我到了衢州。绍兴辛亥年三月,我又一次流落越州,壬子年,又到杭州。明诚病重时,有个叫张飞卿的学士,曾经带着把玉壶来看往他,随即携去,其实那壶只是用似玉的石头雕成的而已。不知谁传出去,谣传说我们将玉壶送给了金人,还有人传,说已将此事秘告于皇帝。我又气又怕,不敢说什么,也不敢就这样算了。于是想将家里的铜器都献给朝廷。我赶到越州,皇帝已往四明去了。我不敢将这些东西留在身边。就把这些铜器连同写本书一起寄往剡县。之后官军在搜捕叛兵时将那些东西取了去,听说都归于李将军家了。我病中保留下来的东西,无疑又丢掉了十分之五六。只剩下书画砚墨,大约有五六筐,再也舍不得放到其他地方,就把它们藏在床下,亲手保管。在会稽时,我租住在当地一户姓钟的人家。有一天,不知谁挖开墙壁又把五筐拿走了。我悲伤极了,立下重赏决心把它们收回。过了两天,邻居钟复皓拿出十八轴书画求赏。我才知道偷我东西的人是谁。我千方百计的求他,其余的东西他再也不肯拿出。今天我才知道原来被吴说运使贱买走了。我病中保留下的东西,这下算是丢掉了十分之七八。现在只剩下一两件残余的,以及三四种不成册的书籍。其实是平庸的书贴,我却爱之如眼珠,愚蠢至此。 
  今日忽阅此书,如见故人。因忆侯在东莱静治堂,装卷初就,芸签缥带,束十卷作一帙。每日晚吏散,辄校勘二卷,跋题一卷。此二千卷,有题跋者五百二十卷耳。今手泽如新而墓木已拱,悲夫!   昔萧绎江陵陷没,不惜国亡而毁裂书画;杨广江都倾覆,不悲身死而复取图书。岂人性之所著,死生不能忘之欤?或者天意以余菲薄,不足以享此尤物耶?抑亦死者有知,犹斤斤爱惜,不肯留在人间耶?何得之艰而失之易也?呜呼!余自少陆机作赋之二年,至过蘧瑗知非之两岁,三十四年之间,忧患得失,何其多也!然有有必有无,有聚必有散,乃理之常。人亡弓,人得之,又胡足道!所以区区记其终始者,亦欲为后世好古博雅者之戒云。   绍兴二年玄黓岁壮月朔甲寅,易安室题。
 如今看到这本《金书录》,就仿佛又见到了明诚。又想起明诚在东莱的静治堂时,刚刚把它们装订成册的样子。他给它们插上书签,用青色的带子仔细束起,每十卷作一帙。每天晚上,明诚属下的官吏散去,他便校勘二卷,题跋一卷。现在这两千卷中,有题跋的就有五百零二卷啊。书上他的手迹还仿佛是刚刚写上去一样,可是他墓前的树木却已能双手合抱了。 唉,当年江陵陷落的时候,梁元帝萧绎不痛惜国家的灭亡,却忙着焚毁书画;隋炀帝杨广在江都覆灭之时,不悲身死,死后魂魄仍把唐人夺去的书重新夺回。人的一生中最最专著的东西,难道能够逾越生死而恋恋不忘吗? 也许是我太差劲了,老天不愿意让我陪伴她们吧?又或者是,明诚泉下有知,爱惜她们,不愿她们飘零人间呢? 得到她们的时候,那么难,失去她们的时候,却又那么容易。       陆机二十岁作赋,我嫁给明诚时,比她当年还小两岁。蘧瑗在五十岁时候,知道了前四十九年他犯的错误;现在我比他那时还大了两岁——在这三十四年里,我经历了那么多的忧患得失。不过,有“有”就会有“无”,有聚就会有散,这是人间的常理。有人丢了弓,总有人会捡到得了去。又何必计较呢? 我之所以小心翼翼把这件事记下来,也是想为后世那些好古博雅的人留下点戒鉴。   绍兴二年、玄黓岁壮月朔甲寅,易安室题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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李清照与赵明诚在莱州【走近莱州之三】
 
向博友介绍掖县八大景之一:“大基鸣泉” 【引用】
历史上的今天 看“拼婚”2009-09-21 20:30:53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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09-26 19:44
茂昌 ╭﹡╮╭﹡╮╭﹡╮╭﹡╮ ╭﹡╮╭﹡╮╭﹡╮╭﹡╮┊祝┊┊朋┊┊友┊┊快┊ ┊乐┊┊星┊┊期┊┊天┊╰﹡╯╰﹡╯╰﹡╯╰﹡╯ ╰﹡╯╰﹡╯╰﹡╯╰﹡╯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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09-22 16:00
沉言
“不过,有“有”就会有“无”,有聚就会有散,这是人间的常理。有人丢了弓,总有人会捡到得了去。又何必计较呢? ”,看得出李清照对那些收藏寄托了那么多的爱和情,但她还是能够为自己消愁,多么大气的女子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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09-22 17:40
 咏明 回复 沉言
不错吧!她才不像老赵那么迂腐呢!和这样的女人相比,老赵差多了!你看他,朝廷来个圣旨调他上任,他就谎了神,老婆不要了,文物不管了,天那么热,竟长途奔走,最后连命都搭上了!多不值!如果和现在的干部学学,先把家产藏好,再给老婆买块房子,然后,雇台轿子抬去上任不就没事了!大笨蛋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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09-22 17:44
沉言 回复  咏明
真的啊,给贝先生讲的都让沉言感到李清照不该嫁给他的呢 :)
看来男人的进步是很大的吗 :))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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09-22 17:52
 咏明 回复 沉言 我到觉得李清照应该嫁给陆游,只不过没考证一下谁先谁后。岁数不一定合适。有机会我查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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09-22 17:55
沉言 回复  咏明
哈,贝先生当起古人的“媒人”啦,那一定是天配的一对啊 :)
等着贝先生的调查报告呢 :))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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09-22 20:22
 咏明 回复 沉言
哈,不行不行!那陆游生时,李清照都41岁了,差得太多,要不然到可以多多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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09-22 23:28
沉言 回复  咏明
哈哈,那么好的孩子啊,说不定是她生的呢 :)
给贝先生说的都好想知道陆游怎么个好男人法!
晚安贝先生,有那么圆的月亮一定睡的特别香 :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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09-23 09:08
 咏明 回复 沉言
陆游和唐婉的故事以一首“钗头凤”著名。沉言如有空闲可查查他们的故事。先给你个网址:http://www.360doc.com/content/10/0804/14/2546893_43607118.shtml  陆游的感情可比赵明诚深沉得多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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09-23 09:35
老梅44 回复 沉言
沈复好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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09-23 10:22
 咏明 回复 老梅44
哈,咱这是在拉郎配呢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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09-23 12:02
沉言 回复 老梅44
谢谢贝先生,沉言再次读感到古人爱的好辛苦,还是生在现代的人有福要知福!
哈,被梅姐根红线给笑到了,沈复是很深情噢,李清照啊,你可要多写诗词,多把爱和情留在人间 :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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09-23 12:07
 咏明 回复 沉言
不知谁有运气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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09-24 10:26
沉言 回复  咏明
在贝先生家读李清照,在网上也读了些,越读越知道贝先生为什么这么喜欢李清照,这么为她打抱不平呢,她真的好棒 :)
沉言认为李清照的父母把她教育的非常成功,从小文学艺术自然的熏陶,造就了她的才华和气质,沉言想拜李清照父母为师啊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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09-24 19:41
 咏明 回复 沉言
哈。她爹可不是啥简单人物啊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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09-24 22:58
沉言 回复  咏明
在网上读到她爹是苏轼的学生,这也让沉言想到这孩子的基因是好啊,沉言很信基因,当然有了好父亲后天的教育也会好的,想想他是一个伟大的父亲,不是用钱财而是用智慧培养了一个举世才女,比较起现在的富二代是那么经得起时代的大浪淘沙啊!
谢谢贝先生,你的眼光沉言总是追着 :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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09-25 07:46
 咏明 回复 沉言
李格非的名著是洛阳名园记,我没读过。好像这是描述古代园林的一篇很有价值的文章。有机会一定看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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09-22 15:44
沉言
“有时候我不小心把书稍微损坏了或者弄脏了一点点,明诚定然会责备我,命我擦拭干净,不再象以前那么和蔼了。收藏书籍是为了使自己开心,现在反而惹得大家都不愉快”,也是有委屈的呢,相比她这么个大才女,我们小女子受点委屈又算得了什么呢,哈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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09-22 17:03
 咏明 回复 沉言
看得出来,这时的赵明诚已不像当初那样爱护老婆了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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09-22 17:12
沉言 回复  咏明
其实赵明诚是更爱护老婆了,因为他把她当成了自己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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09-24 19:42
 咏明 回复 沉言
哈,也有道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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09-21 23:01
曲中直
借此地祝众博友中秋节快乐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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09-22 07:27
 咏明 回复 曲中直
共祝节日快乐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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09-23 12:14
沉言 回复 曲中直
谢谢曲先生,也为你贴上迟到的中秋节祝福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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09-23 10:59
平生真赏
我之所以小心翼翼把这件事记下来,也是想为后世那些好古博雅的人留下点戒鉴。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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09-23 11:37
 咏明 回复 平生真赏
是在应该有点“借鉴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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09-22 19:39
绿影
"相对展玩咀嚼,自谓葛天氏之民也。""或少损污,必惩责揩完涂改,不复向时之坦夷也。"""从众。必不得已,先去辎重,次衣被,次书册卷轴,次古器。独所谓宗器者,可自负抱,与身俱存亡,勿忘之!"遂驰马去。"
这个赵明诚前后判若两人,对自家老婆这样苛求,难道人没有东西重要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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09-22 20:15
 咏明 回复 绿影 哈,终于找到同样观点的人了!人家李清照凭啥喜欢这些古玩艺儿,不就是因你老赵喜欢吗,人家半辈子为了你跟着些老古董打交道,又是帮你校阅,又是帮你运输。你还不知足,临秋末晚还要人家拿命来给你保护这些东西!何其毒也!别看清照对你好,她不说什么,我们得替她说句话!历来都说你二人配的如何美满,以我看,都是重男轻女的那一套在作怪。
绿影老师还是没搞明白,其实,这老赵早就拿她当工具了。如非清照有才,肯帮他,没准早就在青州等老了。所以,不是这时才“前后判若两人”。
回复

09-23 08:03
绿影 回复  咏明
原来是早有预谋。
回复

09-22 16:10
xixi
恭祝中秋快乐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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09-22 17:44
 咏明 回复 xixi
同乐同乐!其乐无穷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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09-22 16:05
沉言
感谢贝先生推荐这篇文章,真的喜欢读,建议每个当官的都来读,建议把这篇文章编入“党章” :)
很敬佩古人对古迹的挚爱,才有了永不灭的中国文化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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09-22 17:44
 咏明 回复 沉言
哈哈哈哈!如真编进去,那党章就不用上级批发了,往书店一搁还能卖钱。准能给国家节约资金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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09-22 15:51
沉言
“你跟着其他人吧。如果迫不得已,你先扔掉包裹行李,再不行,扔掉衣服被子,然后扔掉书画,再扔掉古器。不过那些祭器和礼器,你就背着抱着,与你共存亡,别忘了!”,看到古人用生命来保护古迹,相比之下现代人显得多么愚昧渺小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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09-22 17:12
 咏明 回复 沉言 一方面说明他们对文无的热爱但一方面——
这话如果是李清照自己想到还罢了,出自赵口至少我就接受不了,你老婆的命和那些礼器一样价值吗!我会拿起其一甩向老赵,最好砸他个鼻青脸肿!然后拍拍屁股:嫁人去!——哈,歪批!
回复

09-22 17:15
沉言 回复  咏明
哈哈,如果真是这样,也就不会有李清照留下的这篇光辉著作了,因为她爱他的所爱!
回复

09-22 17:28
 咏明 回复 沉言
李清照固然爱文物,但想得开,对文物只是“爱屋及乌”,对比老赵则不然,以那写东西为命,甚至命令她老婆也要东西不要命。可恶!如果当初赵这样说:“清照啊,贤妻,一旦危险,你保住命要紧,这些东西生不带来死不带走,该扔就扔吧!跟据物质不灭定律,它们死不了。你要死了,我到哪儿找你啊!”果如此,李清照一定会感动得泪下如雨并写出一篇彪炳千载的绝妙好词作答。没准,后来就不再改嫁了。你信不信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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09-22 17:39
沉言 回复  咏明
哈哈,又被贝先生笑到了,好像你真的认识他们俩 :)
想想8,9百年前的男人世界,也就不难理解当时的情景了,当然沉言是更希望是像贝先生描绘的那样一幅画面啊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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09-22 15:47
沉言
“我们本打算第二年春天再运过来,但十二月时,金军攻陷了青州,那十多间的书册,尽化为灰烬了。”,心痛,也感动他们的付出,这才叫伟大啊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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09-22 15:38
沉言
“我愿意过一辈子这样的日子,永远永远的生活在这样的日子里。那时侯虽然穷困患难,可心中的志愿却从未改变过一丝一毫”,看出了李清照的情结,好高啊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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09-22 15:35
沉言
“明诚当年才21岁,还在太学当太学生呢。我们两家都是寒族。每月初一,十五,太学里都放假。明诚就去当铺把衣服当个500钱的,然后步行到相国寺,买些碑文和零食回家。我们就这样面对面坐着,边研究碑文,边吃零食。那时侯的日子,是多么自由、快乐啊。”,感动这样的快乐!
“过了两年,明诚外出作官,他立志宁可粗茶淡饭,也要走遍天下最最辽远的地方、收集天下所有的古文奇字。日积月累,他搜集的资料越积越多。”,感动这样的恒心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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09-22 15:31
沉言
“爱钱的和爱《左传》的,同是爱好,有什么差异?名虽不同,内心的情感却没有什么不一样。”,感觉李清照很直率,也很精辟!
是不是那个时代对爱钱的人不像现在有那么多的鄙意?不过现在这种鄙意比文革时淡化了很多呢 :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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09-21 14:32
新新美猴王
李清照,千载谁堪伯仲间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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09-21 20:25
 咏明 回复 新新美猴王
是,太了不起了!所谓不让须眉,就是指她,对吧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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09-21 14:35
新新美猴王
读其文,如见其人。真了不得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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09-21 20:23
 咏明 回复 新新美猴王
一五一十,逐项说来,倍觉亲切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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09-21 14:36
新新美猴王
我原来只是听说过,并没有完整读过。今日一见,感动我留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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09-21 13:29
沉言
“我之所以小心翼翼把这件事记下来,也是想为后世那些好古博雅的人留下点戒鉴。”,
李清照好有远见!谢谢贝先生推荐好文章,读了译文对李清照有了很好的了解!贝先生中秋快乐 :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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09-21 13:33
 咏明 回复 沉言
中秋快乐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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金石录后序篇(2):金石录后序 原文译文/李清照


金石录后序作者:李清照  〔宋〕李清照  右《金石录》三十卷者何?赵侯德甫所著书也。取上自三代、下迄五季,钟、鼎、甗、鬲、盘、彝、尊、敦之款识,丰碑大碣、显人晦士之事迹,凡见于金石刻者二千卷,皆是正讹谬,去取褒贬。上足以合圣人之道,下足以订史氏之失者,皆载之。可谓多矣。呜呼!自王涯、元载之祸,书画与胡椒无异;长舆、元凯之病,钱癖与传癖何殊?名虽不同,其惑一也。   余建中辛巳,始归赵氏。时先君作礼部员外郎,丞相作礼部侍郎,候年二十一,在太学作学生。赵、李族寒,素贫俭。每朔望谒告,出,质衣,取半千钱,步入相国寺,市碑文果实。归,相对展玩咀嚼,自谓葛天氏之民也。后二年,出仕宦,便有饭蔬衣綀,穷遐方绝域,尽天下古文奇字之志。日就月将,渐益堆积。丞相居政府,亲旧或在馆阁,多有亡、逸史、鲁壁、汲冢所未见之书。遂尽力传写,浸觉有味,不能自已。后或见古今名人书画,三代奇器,亦复脱衣市易。尝记崇宁间,有人持徐熙《牡丹图》,求钱二十万。当时虽贵家子弟,求二十万钱,岂易得耶?留信宿计无所出而还之。夫妇相向惋怅者数日。  后屏居乡里十年,仰取俯拾,衣食有余。连守两郡,竭其俸入,以事铅椠。每获一书,即同共勘校,整集签题。得书、画、彝、鼎,亦摩玩舒卷,指摘疵病,夜尽一烛为率。故能纸札精緻,字画完整,冠诸收书家。余性偶强记,每饭罢,坐归来堂烹茶,指堆积书史,言某事在某书某卷第几叶第几行,以中否角胜负,为饮茶先后。中,即举杯大笑,至茶倾覆怀中,反不得饮而起。甘心老是乡矣!故虽处忧患困穷,而志不屈。收书既成,归来堂起书库,大橱簿甲乙,置书册。如要讲读,即请钥上簿,关出卷帙。或少损污,必惩责揩完涂改,不复向时之坦夷也。是欲求适意,而反取憀慄。余性不耐,始谋食去重肉,衣去重采,首无明珠翡翠之饰,室无涂金刺绣之具。遇书史百家,字不刓缺,本不讹谬者,輙市之,储作副本。自来家传《周易》、《左氏传》,故两家者流,文字最备。于是几案罗列,枕席枕藉,意会心谋,目往神授,乐在声色狗马之上。  至靖康丙午岁,侯守淄川,闻金寇犯京师,四顾茫然,盈箱溢箧,且恋恋,且怅怅,知其必不为己物矣。建炎丁未春三月,奔太夫人丧南来,既长物不能尽载,乃先去书之重大印本者,又去画之多幅者,又去古器之无款识者。后又去书之监本者,画之平常者,器之重大者。凡屡减去,尚载书十五车。至东海,连舻渡淮,又渡江,至建康。青州故第,尚锁书册什物,用屋十余间,期明年春再具舟载之。十二月,金人陷青州,凡所谓十余屋者,已皆为煨烬矣。  建炎戊申秋九月,侯起复知建康府,己酉春三月罢,具舟上芜湖,入姑熟,将卜居赣水上。夏五月,至池阳,被旨知湖州,过阙上殿。遂驻家池阳,独赴召。六月十三日,始负担舍舟,坐岸上,葛衣岸巾,精神如虎,目光烂烂射人,望舟中告别。余意甚恶,呼曰:“如传闻城中缓急,奈何?”戟手遥应曰:“从众。必不得已,先弃辎重,次衣被,次书册卷轴,次古器;独所谓宗器者,可自负抱,与身俱存亡,勿忘之!”遂驰马去。涂中奔驰,冒大暑,感疾。至行在,病痁。七月末,书报卧病。余惊怛,念侯性素急,奈何病痁,或热,必服寒药,疾可忧。遂解舟下,一日夜行三百里。比至,果大服柴胡、黄芩药,疟且痢,病危在膏肓。余悲泣,仓皇不忍问后事。八月十八日,遂不起,取笔作诗,绝笔而终,殊无分香卖屦之意。葬毕,余无所之。  朝廷已分遣六宫,又传江当禁渡。时犹有书二万卷,金石刻二千卷,器皿、茵褥,可待百客,他长物称是。余又大病,仅存喘息。事势日迫,念侯有妹婿,任兵部侍郎,从卫在洪州,遂遣二故吏,先部送行李往投之。冬十二月,金寇陷洪州,遂尽委弃。所谓连舻渡江之书,又散为云烟矣。独余少轻小卷轴书帖,写本李、杜、韩、柳集,《世说》、《盐铁论》,汉唐石刻副本数十轴,三代鼎鼐十数事,南唐写本书数箧,偶病中把玩,搬在卧内者,岿然独存。  上江既不可往,又虏势叵测,有弟迒,任勅局删定官,遂往依之。到台,台守已遁;之剡,出睦,又弃衣被走黄岩,雇舟入海,奔行朝,时驻跸章安。从御舟海道之温,又之越。庚戌十二月,放散百官,遂之衢。绍兴辛亥春三月,复赴越;壬子,又赴杭。先侯疾亟时,有张飞卿学士,携玉壶过视侯,便携去,其实珉也。不知何人传道,遂妄言有颁金之语,或传亦有密论列者。余大惶怖,不敢言,亦不敢遂已,尽将家中所有铜器等物,欲赴外庭投进。到越,已移幸四明。不敢留家中,並写本书寄剡,后官军收叛卒取去,闻尽入故李将军家。所谓岿然独存者,无虑十去五六矣。惟有书画砚墨,可五七簏,更不忍置他所,常在卧榻下,手自开阖。在会稽,卜居士民钟氏舍。忽一夕,穴壁负五簏去。余悲恸不已,重立赏收赎。后二日,邻人钟复皓出十八轴求赏,故知其盗不远矣。万计求之,其余遂不可出,今知尽为吴说运使贱价得之。所谓岿然独存者,乃十去其七八。所有一二残零,不成部帙书册三数种。平平书帖,犹复爱惜如护头目,何愚也耶!  今日忽阅此书,如见故人。因忆侯在东莱静治堂,装卷初就,芸签缥带,束十卷作一帙。每日晚吏散,輙校勘二卷,题跋一卷。此二千卷,有题跋者五百二卷耳。今手泽如新,而墓木已拱,悲夫!昔萧绎江陵陷没,不惜国亡而毁裂书画;杨广江都倾覆,不悲身死而复取图书。岂人性之所著,死生不能忘之欤?或者天意以余菲薄,不足以享此尤物耶?抑亦死者有知,犹斤斤爱惜,不肯留在人间耶?何得之艰而失之易也!  呜呼,余自少陆机作赋之二年,至过蘧瑗知非之两岁,三十四年之间,忧患得失,何其多也!然有有必有无,有聚必有散,乃理之常。人亡弓,人得之,又胡足道。所以区区记其终始者,亦欲为后世好古博雅者之戒云。绍兴二年、玄黓岁壮月朔甲寅,易安室题。   ——选自吕无党抄本《金石录》,参校李文辑《漱玉集》    以上《金石录》三十卷是谁的著作呢?是先夫赵德甫所撰的呀。上自三代,下至五代之末,凡是铸在钟、鼎、甗、鬲、盘、彝、尊、敦上的题记,以及刻在高大石碑上的显要人物和山林隐士的事迹——这些见之于金石镂刻的文字共二千卷,都校正了错字异文,进行了汰选和品评。上足以合圣人的道德标准,下能够订正史官失误的,这里都记载了,可以称得上内容丰富了!唉,自从唐代的王涯与元载遭到杀身之祸以后,书画跟胡椒几乎是一样的货色;而晋人和峤所患的钱癖跟杜预所患的《左传》癖,也似乎没有什么区别。名义虽不相同,但各自受到的迷惑则是一样的呀。  徽宗建中靖国元年,我才嫁给赵氏。当时先父在做礼部员外郎,丞相公公在做礼部侍郎,我夫明诚年方二十一岁,正在太学做学生。赵、李两家本是寒族,向来清贫俭朴。每月初一、十五,明诚都请假出去,把衣服押在当铺里,取五百铜钱,走进大相国寺,购买碑文和果实。回到家中,我们面对面地坐着,一边展玩碑文,一边咀嚼果实,自己觉得很象远古时代葛天氏的臣民那样自由和快乐。后二年,明诚出仕做官,便立下即使节衣缩食,也要游遍辽远的地方,把天下的古文奇字全部搜集起来的志愿。日积月累,资料越积越多。丞相在政府工作,亲戚故旧中也有人在秘书省的,常常有《诗经》以外的佚诗、正史以外的逸史,以及从鲁国孔子旧壁中、汲郡魏安釐王墓中发掘出来的古文经传和竹简文字,于是就尽力抄写,渐渐感到趣味无穷,以至欲罢不能。后来偶而看到古今名人的书画和夏、商、周三代的奇器,也还是脱下衣服把它买下来。曾记得崇宁年间,有一个人拿来一幅南唐徐熙所画的《牡丹图》,要二十万钱才肯卖。当时就是贵家子弟,要筹备二十万铜钱,谈何容易啊!我们把它留了两夜,终于因为想不出法子而还给了他。我们夫妇俩为此惋惜怅惘了好几天。  后来我们回青州故乡闲居了十年。仰有所取,俯有所入,衣食有了富裕。明诚又接连做了莱州和淄州的太守,把他的全部薪俸拿出来,从事书籍的刻写。每得一本,我们就一起校勘,整理成集,题上书名。得到书画和彝、鼎等古代酒器,也摩挲把玩或摊开来欣赏,指摘上面的毛病。每晚以烧完一枝蜡烛为准。因此所收藏的古籍,都能做到纸札精致,字画完整,超过许多收藏家。我天性博闻强记,每次吃完饭,和明诚坐在归来堂上烹茶,指着堆积的书史,说某一典故出在某书某卷第几页第几行,以猜中与否决定胜负,作为饮茶的先后。猜中了,便举杯大笑,以至把茶倒在怀中,起来时反而饮不到一口。甘心在这个环境中过一辈子了!所以我们虽处于忧患贫穷之中,而胸中的志愿从没有屈服过。收书的任务既已完成,就在归来堂中建起书库,把大橱编上了甲乙丙丁的号码,中间放上书册。如需讲读,就拿来钥匙开橱,在簿子上登记,然后取出所要的书籍。我有时把书籍损坏或弄脏了一点,他定要给以批评,并责令揩完涂改,不再象过去那样平易和蔼了。收藏书籍本为寻求适意,如今反而弄得一场不愉快。我性子实在忍耐不住,就想办法不吃第二道荤菜,不穿第二件绣有文彩的衣裳,头上没有明珠翡翠的首饰,室内没有镀金刺绣的家具。遇到诸子百家的书籍,只要字不残缺、版本不假的,就马上买下,储存起来作为副本。向来家传的《周易》和《左传》,原有两个版本源流,文字最为完备。于是罗列在几案上,堆积在枕席间,我们意会心谋,目往神授,这种乐趣远远超过声色狗马之上。  到了钦宗靖康元年,明诚做了淄州太守,听说金军进犯京师汴梁,一时间四顾茫然,只见满箱满笼都是书籍,一边恋恋不舍,一边怅惘不已,心知这些东西必将不为己有了。高宗建炎元年三月间,我的婆婆太夫人郭氏死于建康,明诚奔丧南来。多余的物品既不能全部载去,便先把书籍中重而且大的印本去掉,又把藏画中重复的几幅去掉,又把古器中没有款识的去掉。后来又去掉书籍中的国子监刻本、画卷中的平平之作及古器中又重又大的几件。经多次削减,还装了十五车书籍。到了海州,雇了好几艘船渡过淮河,又渡过长江,到达建康。这时青州老家,还锁着书册什物,占用了十多间房屋,希望明年春天再备船把它装走。可是到了十二月,金兵攻下青州,这十几屋东西,一下子化为灰烬了。  高宗建炎二年秋九月,明诚再度被起用任职建康府,三年春三月罢官,搭船上芜湖。到了当涂,打算在赣江一带找个住处。夏五月,到贵池,皇帝有旨任命他知湖州,需上殿朝见。于是我们把家暂时安置在贵池,他一人奉旨入朝。六月十三日,开始挑起行李,舍舟登岸。他穿着一身夏布衣服,翻起覆在前额的头巾,坐在岸上,精神如虎,明亮的目光直向人射来,向船上告别。此刻我的情绪很不好,大喊道:“假如听说城里局势紧急,怎么办呀?”他伸出两个手指,远远地答应道:“跟随众人吧。实在万不得已,先丢掉包裹箱笼,再丢掉衣服被褥,再丢掉书册卷轴,再丢掉古董,只是那些宗庙祭器和礼乐之器,必须抱着背着,与自身共存亡,别忘了!”说罢策马而去。一路上不停地奔驰,冒着炎暑,感染成疾。到达皇帝驻跸的建康,患了疟疾。七月底,有信到家,说是病倒了。我又惊又怕,想到明诚向来性子很急,无奈生了疟疾,有时发烧起来,他一定会服凉药,病就令人担忧了。于是我乘船东下,一昼夜赶了三百里。到达以后,方知他果然服了大量的柴胡、黄芩等凉药,疟疾加上痢疾,病入膏肓,危在旦夕。我不禁悲伤地流泪,匆忙中哪里忍心问及后事。八月十八日,他便不再起来,取笔做诗,绝笔而终,此外更没有“分香卖屦”之类的遗嘱。把他安葬完毕,我茫茫然不知到什么地方是好。  建炎三年七月,皇上把后宫的嫔妃全部分散出去,又听说长江就要禁渡。当时家里还有书二万卷,金石刻二千卷。所有的器皿、被褥,约可接待上百位客人;其他物品,数量与此相当。我又生了一场大病,只剩下一口气。时局越来越紧张,想到明诚有个做兵部侍郎的妹婿,此刻正作后宫的护卫在南昌。我马上派两个老管家,先将行李分批送到他那里去。谁知到了冬十二月,金人又攻下南昌,于是这些东西便全数失去。所谓一艘接着一艘运过长江的书籍,又象云烟一般消失了,只剩下少数分量轻、体积小的卷轴书帖,以及写本李白、杜甫、韩愈、柳宗元的诗文集,《世说新语》,《盐铁论》,汉、唐石刻副本数十轴,三代鼎鼐十几件,南唐写本书几箱。偶而病中欣赏,把它们搬在卧室之内,这些可谓岿然独存的了。  长江上游既不能去,加之敌人的动态难以预料,我有个兄弟叫李迒,在朝任勅局删定官,便去投靠他。我赶到台州,台州太守已经逃走;回头到剡县,出睦州,又丢掉衣被急奔黄岩,雇船入海,追随出行中的朝廷。这时高宗皇帝正驻跸在台州的章安镇。于是我跟随御舟从海道往温州,又往越州。建炎四年十二月,皇上有旨命郎官以下官吏分散出去,我就到了衢州。绍兴元年春三月,复赴越州;二年,又到杭州。先夫病重时,有一个张飞卿学士,带着玉壶来看望他,随即携去,其实那是用一块形状似玉的美石雕成的。不知是谁传出去,于是谣言中便有分赐金人的话语。还传说有人暗中上表,进行检举和弹劾。事涉通敌之嫌,我非常惶惧恐怖,不敢讲话,也不敢就此算了,把家里所有的青铜器等古物全部拿出来,准备向掌管国家符宝的外庭投进。我赶到越州,皇上已驾幸四明。我不敢把东西留在身边,连写本书一起寄放在剡县。后来官军搜捕叛逃的士兵时把它取去,听说全部归入前李将军家中。所谓“岿然独存”的东西,无疑又去掉十分之五六了。惟有书画砚墨,还剩下五六筐,再也舍不得放在别处,常常藏在床榻下,亲手保管。在越州时,我借居在当地居民钟氏家里。冷不防一天夜里,有人掘壁洞背了五筐去。我伤心极了,决心重金悬赏收赎回来。过了两天,邻人钟复皓拿出十八轴书画来求赏,因此知道那盗贼离我不远了。我千方百计求他,其余的东西再也不肯拿出来。今天我才知道被福建转运判官吴说贱价买去了。所谓“岿然独存”的东西,这时已去掉十分之七八。剩下一二件残余零碎的,有不成部帙的书册三五种。平平庸庸的书帖,我还象保护头脑和眼珠一样爱惜它,多么愚蠢呀!  今天无意之中翻阅这本《金石录》,好像见到了死去的亲人。因此又想起明诚在莱州静治堂上,把它刚刚装订成册,插以芸签,束以缥带,每十卷作一帙。每天晚上属吏散了,他便校勘两卷,题跋一卷。这二千卷中,有题跋的就有五百零二卷啊。现在他的手迹还象新的一样,可是墓前的树木已能两手合抱了。悲伤啊!从前梁元帝萧绎当都城江陵陷落的时候,他不去痛惜国家的灭亡,而去焚毁十四万册图书;隋炀帝杨广在江都遭到覆灭,不以身死为可悲,反而在死后把唐人载去的图书重新夺回来。难道人性之所专注的东西,能够逾越生死而念念不忘吗?或者天意认为我资质菲薄,不足以享有这些珍奇的物件吗?抑或明诚死而有知,对这些东西犹斤斤爱惜,不肯留在人间吗?为什么得来非常艰难而失去又是如此容易啊!  唉!陆机二十作《文赋》,我在比他小两岁的时候嫁到赵家;蘧瑗行年五十而知四十九岁之非,现在我已比他大两岁:在这三十四年之间,忧患得失,何其多啊!然而有有必有无,有聚必有散,这是人间的常理。有人丢了弓,总有人得到弓,又何必计较。因此我以区区之心记述这本书的始末,也想为后世好古博雅之士留下一点鉴戒。绍兴二年,太岁在壬,八月初一甲寅,易安室题。  (徐培均)

金石录后序篇(3):文言文名篇·金石录后序全文


〔宋〕李清照   右《金石录》三十卷者何?赵侯德甫所著书也。取上自三代、下迄五季,钟、鼎、甗、鬲、盘、彝、尊、敦之款识,丰碑大碣、显人晦士之事迹,凡见于金石刻者二千卷,皆是正讹谬,去取褒贬。上足以合圣人之道,下足以订史氏之失者,皆载之。可谓多矣。呜呼!自王涯、元载之祸,书画与胡椒无异;长舆、元凯之病,钱癖与传癖何殊?名虽不同,其惑一也。   余建中辛巳,始归赵氏。时先君作礼部员外郎,丞相作礼部侍郎,候年二十一,在太学作学生。赵、李族寒,素贫俭。每朔望谒告,出,质衣,取半千钱,步入相国寺,市碑文果实。归,相对展玩咀嚼,自谓葛天氏之民也。后二年,出仕宦,便有饭蔬衣綀,穷遐方绝域,尽天下古文奇字之志。日就月将,渐益堆积。丞相居政府,亲旧或在馆阁,多有亡、逸史、鲁壁、汲冢所未见之书。遂尽力传写,浸觉有味,不能自已。后或见古今名人书画,三代奇器,亦复脱衣市易。尝记崇宁间,有人持徐熙《牡丹图》,求钱二十万。当时虽贵家子弟,求二十万钱,岂易得耶?留信宿计无所出而还之。夫妇相向惋怅者数日。  后屏居乡里十年,仰取俯拾,衣食有余。连守两郡,竭其俸入,以事铅椠。每获一书,即同共勘校,整集签题。得书、画、彝、鼎,亦摩玩舒卷,指摘疵病,夜尽一烛为率。故能纸札精緻,字画完整,冠诸收书家。余性偶强记,每饭罢,坐归来堂烹茶,指堆积书史,言某事在某书某卷第几叶第几行,以中否角胜负,为饮茶先后。中,即举杯大笑,至茶倾覆怀中,反不得饮而起。甘心老是乡矣!故虽处忧患困穷,而志不屈。收书既成,归来堂起书库,大橱簿甲乙,置书册。如要讲读,即请钥上簿,关出卷帙。或少损污,必惩责揩完涂改,不复向时之坦夷也。是欲求适意,而反取憀慄。余性不耐,始谋食去重肉,衣去重采,首无明珠翡翠之饰,室无涂金刺绣之具。遇书史百家,字不刓缺,本不讹谬者,輙市之,储作副本。自来家传《周易》、《左氏传》,故两家者流,文字最备。于是几案罗列,枕席枕藉,意会心谋,目往神授,乐在声色狗马之上。  至靖康丙午岁,侯守淄川,闻金寇犯京师,四顾茫然,盈箱溢箧,且恋恋,且怅怅,知其必不为己物矣。建炎丁未春三月,奔太夫人丧南来,既长物不能尽载,乃先去书之重大印本者,又去画之多幅者,又去古器之无款识者。后又去书之监本者,画之平常者,器之重大者。凡屡减去,尚载书十五车。至东海,连舻渡淮,又渡江,至建康。青州故第,尚锁书册什物,用屋十余间,期明年春再具舟载之。十二月,金人陷青州,凡所谓十余屋者,已皆为煨烬矣。  建炎戊申秋九月,侯起复知建康府,己酉春三月罢,具舟上芜湖,入姑熟,将卜居赣水上。夏五月,至池阳,被旨知湖州,过阙上殿。遂驻家池阳,独赴召。六月十三日,始负担舍舟,坐岸上,葛衣岸巾,精神如虎,目光烂烂射人,望舟中告别。余意甚恶,呼曰:“如传闻城中缓急,奈何?”戟手遥应曰:“从众。必不得已,先弃辎重,次衣被,次书册卷轴,次古器;独所谓宗器者,可自负抱,与身俱存亡,勿忘之!”遂驰马去。涂中奔驰,冒大暑,感疾。至行在,病痁。七月末,书报卧病。余惊怛,念侯性素急,奈何病痁,或热,必服寒药,疾可忧。遂解舟下,一日夜行三百里。比至,果大服柴胡、黄芩药,疟且痢,病危在膏肓。余悲泣,仓皇不忍问后事。八月十八日,遂不起,取笔作诗,绝笔而终,殊无分香卖屦之意。葬毕,余无所之。  朝廷已分遣六宫,又传江当禁渡。时犹有书二万卷,金石刻二千卷,器皿、茵褥,可待百客,他长物称是。余又大病,仅存喘息。事势日迫,念侯有妹婿,任兵部侍郎,从卫在洪州,遂遣二故吏,先部送行李往投之。冬十二月,金寇陷洪州,遂尽委弃。所谓连舻渡江之书,又散为云烟矣。独余少轻小卷轴书帖,写本李、杜、韩、柳集,《世说》、《盐铁论》,汉唐石刻副本数十轴,三代鼎鼐十数事,南唐写本书数箧,偶病中把玩,搬在卧内者,岿然独存。  上江既不可往,又虏势叵测,有弟迒,任勅局删定官,遂往依之。到台,台守已遁;之剡,出睦,又弃衣被走黄岩,雇舟入海,奔行朝,时驻跸章安。从御舟海道之温,又之越。庚戌十二月,放散百官,遂之衢。绍兴辛亥春三月,复赴越;壬子,又赴杭。先侯疾亟时,有张飞卿学士,携玉壶过视侯,便携去,其实珉也。不知何人传道,遂妄言有颁金之语,或传亦有密论列者。余大惶怖,不敢言,亦不敢遂已,尽将家中所有铜器等物,欲赴外庭投进。到越,已移幸四明。不敢留家中,並写本书寄剡,后官军收叛卒取去,闻尽入故李将军家。所谓岿然独存者,无虑十去五六矣。惟有书画砚墨,可五七簏,更不忍置他所,常在卧榻下,手自开阖。在会稽,卜居士民钟氏舍。忽一夕,穴壁负五簏去。余悲恸不已,重立赏收赎。后二日,邻人钟复皓出十八轴求赏,故知其盗不远矣。万计求之,其余遂不可出,今知尽为吴说运使贱价得之。所谓岿然独存者,乃十去其七八。所有一二残零,不成部帙书册三数种。平平书帖,犹复爱惜如护头目,何愚也耶!  今日忽阅此书,如见故人。因忆侯在东莱静治堂,装卷初就,芸签缥带,束十卷作一帙。每日晚吏散,輙校勘二卷,题跋一卷。此二千卷,有题跋者五百二卷耳。今手泽如新,而墓木已拱,悲夫!昔萧绎江陵陷没,不惜国亡而毁裂书画;杨广江都倾覆,不悲身死而复取图书。岂人性之所著,死生不能忘之欤?或者天意以余菲薄,不足以享此尤物耶?抑亦死者有知,犹斤斤爱惜,不肯留在人间耶?何得之艰而失之易也!  呜呼,余自少陆机作赋之二年,至过蘧瑗知非之两岁,三十四年之间,忧患得失,何其多也!然有有必有无,有聚必有散,乃理之常。人亡弓,人得之,又胡足道。所以区区记其终始者,亦欲为后世好古博雅者之戒云。绍兴二年、玄黓岁壮月朔甲寅,易安室题。   ——选自吕无党抄本《金石录》,参校李文辑《漱玉集》    以上《金石录》三十卷是谁的著作呢?是先夫赵德甫所撰的呀。上自三代,下至五代之末,凡是铸在钟、鼎、甗、鬲、盘、彝、尊、敦上的题记,以及刻在高大石碑上的显要人物和山林隐士的事迹——这些见之于金石镂刻的文字共二千卷,都校正了错字异文,进行了汰选和品评。上足以合圣人的道德标准,下能够订正史官失误的,这里都记载了,可以称得上内容丰富了!唉,自从唐代的王涯与元载遭到杀身之祸以后,书画跟胡椒几乎是一样的货色;而晋人和峤所患的钱癖跟杜预所患的《左传》癖,也似乎没有什么区别。名义虽不相同,但各自受到的迷惑则是一样的呀。  徽宗建中靖国元年,我才嫁给赵氏。当时先父在做礼部员外郎,丞相公公在做礼部侍郎,我夫明诚年方二十一岁,正在太学做学生。赵、李两家本是寒族,向来清贫俭朴。每月初一、十五,明诚都请假出去,把衣服押在当铺里,取五百铜钱,走进大相国寺,购买碑文和果实。回到家中,我们面对面地坐着,一边展玩碑文,一边咀嚼果实,自己觉得很象远古时代葛天氏的臣民那样自由和快乐。后二年,明诚出仕做官,便立下即使节衣缩食,也要游遍辽远的地方,把天下的古文奇字全部搜集起来的志愿。日积月累,资料越积越多。丞相在政府工作,亲戚故旧中也有人在秘书省的,常常有《诗经》以外的佚诗、正史以外的逸史,以及从鲁国孔子旧壁中、汲郡魏安釐王墓中发掘出来的古文经传和竹简文字,于是就尽力抄写,渐渐感到趣味无穷,以至欲罢不能。后来偶而看到古今名人的书画和夏、商、周三代的奇器,也还是脱下衣服把它买下来。曾记得崇宁年间,有一个人拿来一幅南唐徐熙所画的《牡丹图》,要二十万钱才肯卖。当时就是贵家子弟,要筹备二十万铜钱,谈何容易啊!我们把它留了两夜,终于因为想不出法子而还给了他。我们夫妇俩为此惋惜怅惘了好几天。  后来我们回青州故乡闲居了十年。仰有所取,俯有所入,衣食有了富裕。明诚又接连做了莱州和淄州的太守,把他的全部薪俸拿出来,从事书籍的刻写。每得一本,我们就一起校勘,整理成集,题上书名。得到书画和彝、鼎等古代酒器,也摩挲把玩或摊开来欣赏,指摘上面的毛病。每晚以烧完一枝蜡烛为准。因此所收藏的古籍,都能做到纸札精致,字画完整,超过许多收藏家。我天性博闻强记,每次吃完饭,和明诚坐在归来堂上烹茶,指着堆积的书史,说某一典故出在某书某卷第几页第几行,以猜中与否决定胜负,作为饮茶的先后。猜中了,便举杯大笑,以至把茶倒在怀中,起来时反而饮不到一口。甘心在这个环境中过一辈子了!所以我们虽处于忧患贫穷之中,而胸中的志愿从没有屈服过。收书的任务既已完成,就在归来堂中建起书库,把大橱编上了甲乙丙丁的号码,中间放上书册。如需讲读,就拿来钥匙开橱,在簿子上登记,然后取出所要的书籍。我有时把书籍损坏或弄脏了一点,他定要给以批评,并责令揩完涂改,不再象过去那样平易和蔼了。收藏书籍本为寻求适意,如今反而弄得一场不愉快。我性子实在忍耐不住,就想办法不吃第二道荤菜,不穿第二件绣有文彩的衣裳,头上没有明珠翡翠的首饰,室内没有镀金刺绣的家具。遇到诸子百家的书籍,只要字不残缺、版本不假的,就马上买下,储存起来作为副本。向来家传的《周易》和《左传》,原有两个版本源流,文字最为完备。于是罗列在几案上,堆积在枕席间,我们意会心谋,目往神授,这种乐趣远远超过声色狗马之上。  到了钦宗靖康元年,明诚做了淄州太守,听说金军进犯京师汴梁,一时间四顾茫然,只见满箱满笼都是书籍,一边恋恋不舍,一边怅惘不已,心知这些东西必将不为己有了。高宗建炎元年三月间,我的婆婆太夫人郭氏死于建康,明诚奔丧南来。多余的物品既不能全部载去,便先把书籍中重而且大的印本去掉,又把藏画中重复的几幅去掉,又把古器中没有款识的去掉。后来又去掉书籍中的国子监刻本、画卷中的平平之作及古器中又重又大的几件。经多次削减,还装了十五车书籍。到了海州,雇了好几艘船渡过淮河,又渡过长江,到达建康。这时青州老家,还锁着书册什物,占用了十多间房屋,希望明年春天再备船把它装走。可是到了十二月,金兵攻下青州,这十几屋东西,一下子化为灰烬了。  高宗建炎二年秋九月,明诚再度被起用任职建康府,三年春三月罢官,搭船上芜湖。到了当涂,打算在赣江一带找个住处。夏五月,到贵池,皇帝有旨任命他知湖州,需上殿朝见。于是我们把家暂时安置在贵池,他一人奉旨入朝。六月十三日,开始挑起行李,舍舟登岸。他穿着一身夏布衣服,翻起覆在前额的头巾,坐在岸上,精神如虎,明亮的目光直向人射来,向船上告别。此刻我的情绪很不好,大喊道:“假如听说城里局势紧急,怎么办呀?”他伸出两个手指,远远地答应道:“跟随众人吧。实在万不得已,先丢掉包裹箱笼,再丢掉衣服被褥,再丢掉书册卷轴,再丢掉古董,只是那些宗庙祭器和礼乐之器,必须抱着背着,与自身共存亡,别忘了!”说罢策马而去。一路上不停地奔驰,冒着炎暑,感染成疾。到达皇帝驻跸的建康,患了疟疾。七月底,有信到家,说是病倒了。我又惊又怕,想到明诚向来性子很急,无奈生了疟疾,有时发烧起来,他一定会服凉药,病就令人担忧了。于是我乘船东下,一昼夜赶了三百里。到达以后,方知他果然服了大量的柴胡、黄芩等凉药,疟疾加上痢疾,病入膏肓,危在旦夕。我不禁悲伤地流泪,匆忙中哪里忍心问及后事。八月十八日,他便不再起来,取笔做诗,绝笔而终,此外更没有“分香卖屦”之类的遗嘱。把他安葬完毕,我茫茫然不知到什么地方是好。  建炎三年七月,皇上把后宫的嫔妃全部分散出去,又听说长江就要禁渡。当时家里还有书二万卷,金石刻二千卷。所有的器皿、被褥,约可接待上百位客人;其他物品,数量与此相当。我又生了一场大病,只剩下一口气。时局越来越紧张,想到明诚有个做兵部侍郎的妹婿,此刻正作后宫的护卫在南昌。我马上派两个老管家,先将行李分批送到他那里去。谁知到了冬十二月,金人又攻下南昌,于是这些东西便全数失去。所谓一艘接着一艘运过长江的书籍,又象云烟一般消失了,只剩下少数分量轻、体积小的卷轴书帖,以及写本李白、杜甫、韩愈、柳宗元的诗文集,《世说新语》,《盐铁论》,汉、唐石刻副本数十轴,三代鼎鼐十几件,南唐写本书几箱。偶而病中欣赏,把它们搬在卧室之内,这些可谓岿然独存的了。  长江上游既不能去,加之敌人的动态难以预料,我有个兄弟叫李迒,在朝任勅局删定官,便去投靠他。我赶到台州,台州太守已经逃走;回头到剡县,出睦州,又丢掉衣被急奔黄岩,雇船入海,追随出行中的朝廷。这时高宗皇帝正驻跸在台州的章安镇。于是我跟随御舟从海道往温州,又往越州。建炎四年十二月,皇上有旨命郎官以下官吏分散出去,我就到了衢州。绍兴元年春三月,复赴越州;二年,又到杭州。先夫病重时,有一个张飞卿学士,带着玉壶来看望他,随即携去,其实那是用一块形状似玉的美石雕成的。不知是谁传出去,于是谣言中便有分赐金人的话语。还传说有人暗中上表,进行检举和弹劾。事涉通敌之嫌,我非常惶惧恐怖,不敢讲话,也不敢就此算了,把家里所有的青铜器等古物全部拿出来,准备向掌管国家符宝的外庭投进。我赶到越州,皇上已驾幸四明。我不敢把东西留在身边,连写本书一起寄放在剡县。后来官军搜捕叛逃的士兵时把它取去,听说全部归入前李将军家中。所谓“岿然独存”的东西,无疑又去掉十分之五六了。惟有书画砚墨,还剩下五六筐,再也舍不得放在别处,常常藏在床榻下,亲手保管。在越州时,我借居在当地居民钟氏家里。冷不防一天夜里,有人掘壁洞背了五筐去。我伤心极了,决心重金悬赏收赎回来。过了两天,邻人钟复皓拿出十八轴书画来求赏,因此知道那盗贼离我不远了。我千方百计求他,其余的东西再也不肯拿出来。今天我才知道被福建转运判官吴说贱价买去了。所谓“岿然独存”的东西,这时已去掉十分之七八。剩下一二件残余零碎的,有不成部帙的书册三五种。平平庸庸的书帖,我还象保护头脑和眼珠一样爱惜它,多么愚蠢呀!  今天无意之中翻阅这本《金石录》,好像见到了死去的亲人。因此又想起明诚在莱州静治堂上,把它刚刚装订成册,插以芸签,束以缥带,每十卷作一帙。每天晚上属吏散了,他便校勘两卷,题跋一卷。这二千卷中,有题跋的就有五百零二卷啊。现在他的手迹还象新的一样,可是墓前的树木已能两手合抱了。悲伤啊!从前梁元帝萧绎当都城江陵陷落的时候,他不去痛惜国家的灭亡,而去焚毁十四万册图书;隋炀帝杨广在江都遭到覆灭,不以身死为可悲,反而在死后把唐人载去的图书重新夺回来。难道人性之所专注的东西,能够逾越生死而念念不忘吗?或者天意认为我资质菲薄,不足以享有这些珍奇的物件吗?抑或明诚死而有知,对这些东西犹斤斤爱惜,不肯留在人间吗?为什么得来非常艰难而失去又是如此容易啊!  唉!陆机二十作《文赋》,我在比他小两岁的时候嫁到赵家;蘧瑗行年五十而知四十九岁之非,现在我已比他大两岁:在这三十四年之间,忧患得失,何其多啊!然而有有必有无,有聚必有散,这是人间的常理。有人丢了弓,总有人得到弓,又何必计较。因此我以区区之心记述这本书的始末,也想为后世好古博雅之士留下一点鉴戒。绍兴二年,太岁在壬,八月初一甲寅,易安室题。  (徐培均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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